蕭維佳 2000-01-20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
易是描述“太極、陰陽、五行、八卦運動系統”(也可簡稱爲“太極系統”)的邏輯模式。與通用的邏輯相對照,它有許多的不同。它爲中國古人所獨發,爲中國傳統文化所特有。幾千年來,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受它的澆灌和滲透;中國文化歷史傳統中一切重點內容,不論顯密,從根本上受其指導;直至今日,哪怕時不時受到強大的排擠,它以其“神無方而易無體”的固有本性,伴隨我們進入21世紀,並且引起全世界包括尖端科學家們在內的智慧領域日益廣泛的關注。至於中國人自己,包括不曾聽說過“易經”的民衆,在其各層次的意識、行爲和交往中依然受其莫名的左右。真所謂“百姓日用而不知”。令人難免疑惑的是,現代文史哲經政對易的理解、消化、闡述與把握,爲何如此吃力?甚至許多在易學殿堂裏作學問的專家學者,更不必說許多淺嘗即止的易學愛好者,爲何也捕捉不到易的真義?
很顯然,需要面對現代人,盡最大可能把易的綱目用通俗易懂的現行語言說清楚,而後可望有所進展。可惜,這需要尖斷智慧群體的長期努力,非個人的能力所及,更非一篇文章可容。筆者才疏學淺,平時不輕爲書,動起筆來手不應心。而今時間緊迫,萬般無奈,勉強提一點嘗試性線索,只能視爲急就之作。
開門見山:太極是易之綱,綱舉而目張。兩儀、四象、八卦、六十四重挂者,乃至其千變萬化,以及天地萬物的一切變化,皆出入太極,皆從太極派生,都是太極“以下”的大小各目。易之宗旨,是從中國傳統的人天觀出發,把事物的陰陽剛柔變化全方位作出立體的展開,從中捕捉太極及其完整的運動軌迹,以便在不違背、不破壞自然的前提下,在不論事物之巨細當中,把握和利用事物整體綜合變化的契機。可惜歷來論陰陽者多,而論太極者少,且多含糊隱晦,令人難以理喻。筆者認爲,有必要對太極概念內涵作出進一步研究。
問題
問題往往發生在人們以爲沒問題的地方。比如,老子的最高哲學範疇,歷來學者“理所當然”地認定是道;他們似乎無意中忽略了老子自己有關“道法自然”的論述,即“自然”的地位在老子那裏比“道”更高這一事實。由此演出了數不盡的誤會……
太極=陰陽?
圍繞太極概念的論戰,在中國思想史上亦可謂波瀾壯闊。不料,宋代集理學之大成的朱熹極及其一些門徒,出於他們頑固的哲學偏見,從根本上篡改、攪亂了太極概念本義(諸如“陰陽即太極”、“太極本無極”之類,且把太極、理、道混爲一談),並且延誤至今。
因此問題出在人們容易在太極和陰陽之間劃上等號(在太極和無極之間也劃了等號或約等號,但這是另一層問題)。這也難怪。“系辭”上不是說“一陰一陽之謂道”嗎?“黃帝內經”上不是也說“法于陰陽和於術數”(“上古天真論篇”)、“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陰陽應象大論篇”)嗎?這類權威之說不勝枚舉,加上前述歷代各論充滿繁瑣隱晦的論述,足以使人如墜入雲裏霧裏,遂把陰陽、太極混爲一談,進而把太極架空,或者幹脆置之腦後,留下似乎“好說好解”的陰陽來把玩。
語言可以“說破”真理嗎?
問題更出在人們迷信語言,堅信語言可以描述一切、揭示一切,相信“只要把文章作通、讀通”,即可得到真理。語言當然是人類思維和交往決不可少的工具,然而這工具不論有多麽偉大和了不起,它畢竟不是唯一的工具,更不是全能的。其實,我們往往忽視最日常的生活經驗:語言描述的音樂,我們能聽到它嗎?語言描寫的畫面,我們會看到它嗎?語言形容的舞蹈,我們有能力感受它嗎?音樂、繪畫、舞蹈,在一定意義上,都是語言局限性的旁證。語言對它們的描述無法代替它們本身。人們描述表達身心感受和自己的精神世界,普遍感到吃力,即使歷代文豪也不例外,這也是語言手段無法完全滿足人類需要的表現。人們大量使用語言類比手段,也是試圖超越言不盡意的局限,來傳達“言外之意”和“弦外之音”的。更何況面對人類通過挖掘並發揮身心潛能所獲取的真知。“系辭”有言:“易無思也,無爲也,寂然不動,感而隨通……”;老子說:“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佛言:“不可說”。他們都是在說,有一些事物,只有在特殊的意識狀態下、通過身心體悟的方式才有可能被認識。而後若想用語言來表達,則無法完全,甚至只要試圖表達,就一定走樣。就是說,語言不可能安照事物的本來面目表達事物,即所謂“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也。這是因爲人類語言運用詞彙和概念來描繪事物,而詞彙和概念不等於事物本身;它們之間存在公認的差別,智慧層次越高,對這個差別的認識越深刻(此題尚待另論)。這更是爲什麽純邏輯思維的研究和描述,面對通過身心並悟的途徑所得到的任何認識成果,必然表現出無能爲力,而且必然鬧笑話的根本原因。
神秘主義?
即使以上這種明顯的道理,也被人常常指責爲奇談怪論,神秘主義,僞科學。其實,在真誠、誠實的實踐者那裏,所謂“神秘主義”並不神秘。他們只不過是面對特殊領域和特殊對象,不得不盡其所能,開發、利用並且不斷改進特殊的工具和技術,來進行科學實驗。在這樣的科學園地裏,因爲缺乏、甚至根本沒有外在檢測和反饋手段,所以更不得不一步一個腳印,更容不得半點虛僞;至於身心細微處,一絲一毫的真僞皆於性命悠關,開不得半點玩笑,耍不得一頂點滑頭。這裏通行的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的警告。而且,越是名利之徒,越無希望“達標”;大成者多在默默無聞中耕耘終生。他們留傳的豪言壯語足以感天動地:“永做他鄉之客,永無悔改之心”,“此乃大丈夫事,非帝王將相所能爲也”!中國傳統文化許多領域裏的精華,正是歷歷代代無數勇士在這條特殊的科學實踐道路上不畏艱險、前赴後繼、共同積累的璀璨無比的成果。
僞科學?
至於真僞,人間何處不在?任何真理都是在辨別真僞的過程中發展壯大的,傳統科學和現代科學都不例外。科學界內部亦不乏僞科學之徒,即使嚴肅的假說,也是常被推翻,這並不影響科學的輝煌與光榮。傳統科學亦然。惟因後者的特殊性,辨別真僞的難度更大而已。難在何處?難在它比現代科學更深入人的主觀世界,即人的身心和精神世界。它是在那裏面進行科研的(對象、工具和主體一概在人的內部,自分爲主、客體自我;主客同時改進,身心之內方方面面“互爲師徒”、互相驗證;還要保持階段性以及整體的和諧,還要落到實處;沒有到達主客觀無差別的境界之前,時時處處防危慮險……何其難哉!)它不僅通過人與外界的關系,而且也在人的身心內部關系中挖掘開發著人類的認識能力。人的認識體系對人的意識狀態和心理定勢,對他的自我感覺乃至生理狀態、以及他對外界的判斷、反應與操作,有著不容忽視的、常常甚至是決定性的指導和限制作用。人是潛力極大的信息處理器,我們對它的認識還很有限。然而信息處理的層次和質量直接關系到我們對內外界的探索能力。物質科學借著對外界的研究反饋性地認識、改造並提高人的主觀素質,這條路無疑是正確的,業已結出碩果;中國古人除此之外還開辟了直接改善“信息處理器”的道路(自我修煉),內外雙軌作業,創建“人、社會、自然”相統一的“人天觀”。
科學無須自我突破?
這樣一個系統的認識方向,對人類世界的今天和未來都日益顯示其極爲重大的意義。現代科學非但不該排斥它,而是理應以友好的態度介入其中,特別是應該以其固有的科學精神堅決闖入人的身心世界和精神領域,再建新功。不言而喻,對象不同,方法和工具也必然會有很大的不同;整體結論也難免不發生很重大的變化。但這正是科學無法回避和必然要發生的自我突破。這是在研究對象上從片面走向全面,因而也是科學自身空前壯大的偉大機遇。
科學不需要覺醒嗎?
科學片面地重視物質經濟和政治,實在是忽略以人爲本的中心。當今世界生態平衡的被破壞,首先是現代科技發展的副産品。而且其正負之間已經呈現出明顯的顛倒趨勢:挽救的速度遠遠趕不上破壞的速度。至於生命和精神天地,科學更負有義不容辭的使命:否則,古往今來一切真人探索身心科學的努力成果會遭到排斥和埋沒,而這個指揮人們態度和行爲的身心、精神領地,永遠會留給形形色色的精神騙術和邪教!物質科學及其哲理已經探索到物質世界宏微會合處,在生物學上也大有進展,這都是令人驚歎的成果。但是,若不是進一大步,從人的生命、心理和精神“內部”也取得充分的發言權,則非但永遠也鬥不過在那科學空白之地肆無忌憚玩弄人類的、形形色色的騙子和邪教頭,而且由於科學家自己在這一大領域理的愚昧無知,必然會“髒水、孩子一塊倒”,即在正當反擊的同時,也會“理直氣壯”地去扼殺真理,或者也難免被騙子所愚弄。從某種意義上講,黑暗之猖獗,正是光明所不及之處。因此,科學也急需覺醒!
提及上述問題,實屬無奈,否則無法轉入正題。
太極
那麽,究竟什麽是太極?
“太極者,無極而生,動靜之機,陰陽之母也。動之則分,靜之則合,無過不及,隨屈就伸”。這是筆者所見過有關“太極”一詞最爲精辟而深刻、最完整最全面的經典論述:既言簡而意賅,又無一絲含糊;其言之精湛,足以自我作古。令人近乎難以置信、也是令人深思的是,這一幾乎無法追其極的精言,並非來自哲學史冊中有一席之地的學者,而是出自有學問的太極拳練家,即明朝“太極拳論”的作者王宗嶽筆下。可見名垂青史的哲理大家,也有不及練家之處。
無極、太極
太極者,雖無極而生,但“無極”與今之所論“易”之太極無關。這是由于易的體系不涉及無極,而以太極、陰陽爲界。故此暫略。
太極不等于陰陽
太極是“陰陽之母”。太極不等于陰陽。哪裏有母親“等於”子女的道理!因此,太極=母親,陰陽=子女。
已判、未判
“未判”之說也來自古人,“已判”之說藏在其中。所謂太極是“天地未判”、“陰陽未判爲太極”。以往,這裏也有一些混亂的說法。一說,天地未判之前有太極而無陰陽,而已判之後,則只有陰陽而沒有太極;二說,天地未判時只有太極,而已判之後,既有太極、又有陰陽;三說,天地以前也沒有太極,天地判後才有了太極、進而有陰陽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其實,在古人那裏,天地是最大的陰陽;而“判與未判”,正是太極與陰陽之間的界限。
“已判”,是已經分開、迹象昭著,可以分辨、認知並且加以判斷、評定(進而可以操作)的意思;“未判”,是幾無迹象,只有些微的先兆、卻尚未分開、尚處於不容易分辨清楚的狀態、因而難以判斷、評定(因而不容已操作)的意思。
“未判”不是純粹而完美無瑕的“一”,而是“一”開始出現微量分化的初始狀態(事物發生的先兆),或者是所存微量分化的終結狀態(事物即將的滅亡);同時,這“一”之微量分化狀態,作爲一種微妙而固定的機制,伴隨事物生盛衰滅的全過程。
易之“系辭”有言:“陰陽不測之謂神”。所指的並非神學的神,而是指如下兩層意思:一是,有形迹可尋的陰陽,在沒有被發現和把握之前,本來就已經顯得變化莫測;而陰陽未判、幾無形迹可尋的太極變化,則更是顯得神秘莫測。中國話至今用“神”字來形容顯得令人不可思議的智慧、現象和高水平的技能:“運兵如神”,“神機妙算”,“不知道怎麽搞的--神了!”,“神出鬼沒”,“鬼使神差”,“出神入化”,“神槍手”――不論是褒是貶,都是表示無蹤迹可尋,無法捕捉,無從測定,不可理解之意。因此讓我們開個玩笑、再下幾個定義吧:“看不見、摸不著,神也”。“尚不明白,神也”。“不可思議,神也”。“太極,神也”。
兩層陰陽
那麽,太極裏面還有沒有陰陽?答曰:有。
太極是陰陽未判的狀態。換句話說,太極裏面有“未判的陰陽”。也就是說,陰陽本身有未判和已判的區別。
我們通常所說的陰陽,是指已判之陰陽;而對未判之陰陽,幾乎無人論及。因此言明陰陽未判和已判的區別及其相互關系,便成了揭示太極內涵的關鍵。懇請讀者饒恕:做這樣的嘗試,筆者不得不借用類比手段。這種手段是有局限性的,我們還不得不隨時加以各種限定。最概括、最簡單的比喻是:未判之陰陽猶如母親肚腹裏的男女雙胞胎,已判之陰陽則猶如已經出生的男女雙嬰。
再進一步比喻下去。如上所述,未判之陰陽,猶如腹內的男女雙胞胎,已是陰陽,但尚未出生,分不開,從外面也看不到――在外觀者,這便是測不准的“陰陽未判”。已判之陰陽,猶如已經出生的男女雙嬰,已經脫離母體、在某種程度上各自獨立,可分可合、而且舉目可見――在外觀者,這便是可以接觸、分析的“陰陽已判”。
面對這兩種意義上的陰陽,“可測與難測”只是我們研究它們難度上的區別;而它們本身的本質區別,則正是其“未判”與“已判”。在自然界裏,陰與陽從“未判”到“已判”,各自發生某種質的轉化,“已判”與“未判”也是互相轉化的。此不贅。
太極:三位一體
未出生的男女雙胞胎和母親同體,是一個生命裏面孕育著兩個新的生命,一體三命。此即一涵三、三位一體、不可分離。這就是太極。太極永遠“一涵三、三位一體”,缺一不可,否則非太極矣。母親的身體(!)自動管理調節腹內雙嬰的成長。這是大自然本身的機制。古人稱其爲“玄機”。
太極、陰陽 “雙三位一體的同根互套”
“陰陽已判”、即嬰兒出生之後,母嬰雙方的關系也發生了新的變化:母親好比自成太極(內部仍含未判之陰陽――請讀者注意:比喻到此受到了局限;這裏並不是說母親懷上一對新雙胞胎,而是指她分娩後,她與雙嬰息息相關的身心內部狀態和行爲動機,即外人看不到的陰陽),而已判之陰陽(已出生的雙嬰)在其體外;母嬰三人互相關聯而又各自獨立;雙嬰彼此本來似乎可以比喻爲對立統一的關系,上卻有(而且不能完全離開)母親(太極)的關愛、調節和喂養(太極對陰陽的作用);雙嬰令母親喜悅,又讓她疲勞、操心、甚至偶爾生氣(陰陽對太極的作用);母嬰雙方始終相互作用,母親圍著雙嬰轉,可主可賓,但始終相互作用(而一旦這作用消失,則意味著母嬰雙亡);三人太極、陰、陽)互相關聯,但這裏的情況與太極內部不可分的三位一體已經有質的不同。(望讀者再次注意並包涵:比喻的方法總是有限的,也是無可奈何之舉!)在這裏,三位一體的太極同外面的陰陽一起,則又共同構成另一層的三位一體。也是一涵三、三位一體、缺一不可。
一個完整的事物必涵太極陰陽。舉一反三,其大無外、其小無內:這連環式的“三三制”,或曰“三位一體的同根雙環”,或曰“雙三位一體的同根互套”,通宏貫微,終始皆然,沒有窮盡。“三位一體的太極爲一,加上陰陽爲二,構成任何事物的三位一體”及其“一之三者之間、二之間、一與二之間綜合的相互作用”,這樣構成事物運動變化普遍的本質規律。
太極陰陽與一分爲二
我們以往所說的“一分爲二”,似與“太極陰陽”有別。那裏的“一”,貌似這裏自成三位一體的太極;那裏的“二”,貌似這裏的已判之陰陽。若做難免不十分恰當的比較,則那裏的“一”並不涵三,也無須更多的分析。且此“一”一旦分而爲“二”,則以“二相互作用”的方式存在,也不再同原來的“一”相互作用。而太極陰陽“雙重互根互套的三位一體”之各個成分已如上述,始終處於綜合的相互作用之中。
我們已經從已判未判的角度分析到事物的三位一體和藏在事物內部的太極之三位一體。但是,這還不夠。太極裏面的未判之陰陽有什麽特點?裏面那個第三者又是何物?這需要進一步分析運動最原始的“細胞”及“細胞核”。
動靜之機
太極是“動靜之機”。“機”,在這裏是“暗道機關”、樞機的意思。動靜之機,是“要動未動、要靜未靜、動靜之間”的微妙狀態(不微不爲妙),以及在這種最初始的狀態中,根據事物整體(太極陰陽一體)的綜合需要和結構-功能條件,最大限度自動保證動態平衡與和諧的微調機關。這是事物在運動變化的最深層實現自我調節的樞紐。
這裏的動與靜,是陰陽未判,即極微量卻性質特別的陰陽動靜(有個別傳抄本因此把“機”換作“幾”,即“幾微”、“幾無迹象”之意)。機,則是在這個範疇裏調節陰陽平衡的自發的自動機制。這個機制便是太極的核心,即太極內部的第三者。它控制陰陽,使其互動“無過不及、隨屈就伸、不慢不越”。常規思維聞“動靜之間”之議,深感不得其解。“要麽動,要麽靜,這動靜之間爲何物?”可是太極因其“陰陽莫測”而超出常識的認識層次。“動靜之機”不顧我們迄今的解與未解,它是涵概動與靜的,它是動靜之根。此機,乃是“以無厚入有閑”(莊子語)的“神靈”或“怪物”。正是因爲有了它,太極才得以成爲“既動又靜、非動非靜、動靜之間;既陰又陽、非陰非陽、陰陽之間”的狀態。因此太極既應規入矩,又變動猶鬼神,不縛不脫,卻又超凡脫俗。這是“原則性和靈活性”最高水平的統一之處。玄麽?“玄之又玄,衆妙之門”(老子)。這正是通玄入微、出神入妙的大門啊。君不見多少聰慧的頭腦到此地步,便自以爲走入死胡同,“撞牆而歸”!他們的悲劇是闖不過這涵概陰陽動靜的悖論。而這似非而是的悖論正是通“玄”的起點,它通向太極高超的辯證邏輯。我們多麽渴望現代科學對事物(包括生命)運動的這一範疇作出定性定量的貢獻!那將是科學史上極其光輝偉大的事件。
動分靜合
“動之則分,靜之則合,無過不及,隨屈就伸”。大自然本身及其萬事萬物,是在無限靈動又無限穩定的動態平衡系統中自我變化和運轉的。物質-能量之不滅,是它生存的根本基礎。而萬事萬物在千變萬化的相互作用中生滅盛衰的最深層機制和內因,是太極。太極內部微調機制控制微量陰陽動靜,使其遇動則分,進而轉化成外部陰陽運動(如作用力和反作用力);遇靜則合,即由於事物內外各自的雙向力達到平衡,而使陰陽回歸太極,進而在“機”中潛伏於無形。“動分靜合”是太極運動的基本法則。
和諧論
對僅僅習慣於“對立統一”的思維方式而言,太極之“新奇”在於:這裏的陰陽只有自發、自動的互補、互謙、互助、“互愛”、互相轉化、互爲其根...總而言之是只有陰陽合德、完全和諧的特性,而決無互爭、互耗、互傷、互殘、互相吃掉、互相消滅...總而言之,沒有任何對立的性質。(這也是陰陽莫測之所在:家裏無醜,外無可揚)。
習慣於“鬥爭哲學”的頭腦,極不易接受這裏“只有和諧而無對立”的現實。然而這是事實。這“未判陰陽”合著“動靜之機”的性質,就是極爲靈動,因而具有“不丟不頂、不對抗不丟棄”的特點。它以“超”超導方式傳遞陰陽之間的信息,並使之發生趨于平衡的轉化。
因此,太極是和諧的代名詞。我們的宇宙,或佛所說三千大千世界,其運動變化本來就是和諧的;凡是和諧遭到破壞之處,它又是自發自動恢複和諧的,小破小恢複、大破大恢複。(至於和諧如何遭到破壞的問題,似與無極如何“生”太極,以及混沌、有序如何互相轉化的課題有關,當做另題而論)。宏微無偏,一概受到和諧信息和能量的總控制。也正是因此之故,事事物物皆涵太極。太極是實現和諧的“工具”。
已判之陰陽,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矛盾雙方”,若不通過太極“一家三妙”,則無從互相轉化。用過去習慣的話來說,太極是“矛盾雙方在一定的條件下互相轉化”的“中間媒介”。可惜這個“媒介”的地位、功能和價值,它的精微之處,歷代未曾受到過應有和足夠的重視。
太極是全息種子
太極是事物産生的起點,並貫穿事物生滅盛衰的全過程。象受精卵之對於人體生命,它雖然很小很弱(而“弱者,道之用” ――老子),可又是事物尚未成形卻已包涵事物全部基因和信息的種子,事物自始至終的全過程,在許多非常本質的方面受其某種決定性控制。萬事萬物、千變萬化無不如是。能否用多種手段,由近及遠(太極就在我們身邊,就在我們身上!)摸清大自然本身的太極,這是一個奧妙無窮而又至關重要的課題。
介入太極,方可巧奪天工
顯而易見,只從已判之陰陽出發而不把握太極,不少時候也能夠不自覺地用了太極、合上規律,依然可以解決許多問題。科學技術和人生,一切涉及調整平衡的現象、理論、行爲和儀器,都是或多或少利用著太極原理。然因並未上升到相應的方法論和哲學範疇,沒有把握究竟,我們在天地人的許多領域裏多數時候受滯,或受罰,至少免不了粗糙甚或齷齪。惟找到太極處並且介入其中,學會遵循並把握那和諧之處的法則去操作,才有可能以與自然一致爲前提,利用自然爲人類造福。到此地步,順――隨自然之理;逆――反合自然之理。這才是享用自然而不違背自然,利用自然而不破壞自然的境地。到此境界,操作者自己與自然相合,已成“自然本身的自覺者”,或曰“自然本身的自覺”。在精神、物質的相互關系上,他便是“物質變精神、精神變物質的太極本身”。什麽“內聖外王”,什麽“天理人欲”,都不再是他的課題。
太極陰陽是一個獨立的系統
太極陰陽,不論它是道儒佛哪一家所首次發現,也不論三家學者和修煉大師在其中做了多少發揮,抛開各家爲我所用的偏見,它或者本來就是,或者最終已經是一個獨立的認識體系。它的中心內涵是和諧。太極的發現和提出,反映中國人自古以來追求世界和平與和諧的理想。沒有人認爲這只是個空想,因此中國傳統文化幾千年來沒有停止過實現它的努力。“人、社會、自然相統一”的“人天觀”,就是這種努力的結晶。
而“易”,則是古人發明的,用挂爻表示陰陽變化、便於操作的代碼或符號體系。把玩挂爻和與之相關的象數理,對於學習者而言,是一種通向太極境界的“意識體操”,因而“不可爲典要,唯變所適”。兩議、四相、八卦者,環環皆有太極,終則回歸太極,也正因此,“生生之謂易”。
打破門戶之見 共建和諧世界
人類破壞自己的自然環境,到了關系到人類種族生死存亡的境地。整個人類,在一些至關重要的方面象是一個喪心病狂、自我內耗、自我麻痹、同時破壞家園的精神病患者即將完全失控一樣,已經到達一個決定性關口。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古今中外各種認識體系之間的門戶偏見和爭鬥。在著了火的房子裏堅熱衷於窩裏鬥,只能得個同歸於燼的下場。我們需要的是全世界,不分民族、國家、信仰和政體――全體人類共同而且徹底的覺悟,以及全體人類的共同努力。我們需要人類古往今來一切高級智慧的成果,凝煉各個時代最高尚的人最高貴的品質,來處理全人類共同面臨的課題。各大認識體系所面臨的,實際上是“人、社會、自然”這樣一個統一的對象,因此各個體系之間都有太極可尋,都有取得互補互融、即取得和諧的“潛能”。這才是希望之所在。
不容置疑、也不能回避的是:只有和諧的人們才有可能創造和諧的人類實世界。若不是每一個人從自己做起,不調整出自身的和諧,自己和大自然的和諧,進而使人類社會也和大自然取得和諧,則和諧的人類世界永無希望可言。
在這人類的危及關頭,每一個國家,每一個民族,每一個個人,在整體關系轉危爲安的挽救進程中,都要給自己一個准確的定位和努力方向,或曰獲得真正的覺悟,才能爲人類的和平與進步發揮出健康有效的作用。在定位、方向和覺悟方面,易之太極,是大有可爲的。若是現代學和易聯合起來,同人類一切寶貴的智慧財富聯合起來,我們就更有希望了。
愿古老的易及太極陰陽學說在這一偉大事業中重新發出其燦爛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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